想了解文革看這些照片就夠了

京城四月天，連綿的春雨隨風飄來，讓乾燥浮塵京城人，特別是我這等春季花粉過敏者，獲得些許滋潤和舒暢。春雨貴如油，這季節降的卻是好雨。剛在新浪網上看到一組老友、人民日報高級記者許林拍攝的北京“文革”的老照片。許林黑白影像中記錄那些場景、人物和氛圍，看似沉靜自然，對我來講既熟悉又陌生，也是再一次的心靈的震動。“文革”時代在中國歷史上屬於一個特殊的時代，對現代年輕人來說，“文革”顯得有些詭異和不可想象。但不管你喜歡不喜歡、不管你怎麼罵它、恨它，它都是幾代中國人的經歷。那組老照片主題起的好：溫故而知新。國人常說“以史爲鑑”，但幾千年歷史上，國人常常因爲忙着“知新”就忘了“溫故”，容易一遍遍重複過去的失誤，內耗大、內戰多，愛折騰、自損嚴重，失去了很多發展和進步的機會……大道理說多了無用，看這些照片就夠了。紀實照片的力量並不在於它的形式和構圖多美，而在於照片記錄的那些事件和歷史，留下的真實以及帶給人們的思考和感悟。許林的這組照片多拍攝於20世紀60年代到70年代，那時他20多歲，經歷多、吃苦多、感受深。當時的我正值童年和少年時期，經歷感受了一些，但有些印象不深，看他的照片正可以喚起自己的許多記憶和思考。

1966年8月19日起，北京發起了一場規模空前的“破四舊”運動，並迅速傳遍全國。北京中學生紅衛兵上街演講、張貼大字報、撒傳單，宣傳“造反有理”。北京二十八中(時改爲東方紅中學)紅衛兵在前門街頭宣讀文革傳單。(照片均爲許林攝影)劉衛兵(以下同)：自己出生的前一年，在孃胎裏似乎都感受到“文革”的氣息。破四舊把北京原本剩下不多文物古蹟基本砸爛，總算留下故宮、天壇。否則不知道今天人們去哪兒旅遊。

從1966年8月18日-11月26日，毛主席先後八次檢閱紅衛兵1100多萬。我拍攝了最後一次毛乘敞篷汽車檢閱的情景。我在勞動人民文化宮門前，時間是下午2點多鐘。紅衛兵們高唱“大海航行靠舵手”、“爹親孃親不如毛主席親”，歌聲此起彼伏，一浪高過一浪。攝影：許林沒機會見到毛主席，但從小戴毛主席像章，學語錄，看主席畫像，心裏覺得毛主席不是一般人，是“神”。現在回想，文革卻是個“神”的時代，讓人至今想不懂。

誓詞最多印象最深的是：“你們要關心國家大事，要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”和“下定決心，不怕犧牲，排除萬難，去爭取勝利”。北京外交學院紅衛兵一行17人組成的“北京-延安長征隊”，唱着《大海航行靠舵手》的革命歌曲，從天安門廣場出發。攝影：許林從70年代初開始去天安門，父親拿家裏相機給照相。一晃40多年，在那兒經歷過很多大事，也拍過無數的照片。打着旗幟的青年如今已變成老先生，但歷史卻留在了那裏。

北京東安市場被改名爲“東風市場”。8月底的一天下午，我與攝影師蔣鐸一起到改名後的東風市場拍照，看到幾個穿着綠軍裝戴着紅袖標的紅衛兵，手持新的寬大軍用皮帶，扭着一個男子進到商場裏，說是黑五類，用皮帶抽打他。攝影：許林小時候，進百貨大樓、東風市場(後來才知道人家原本叫東安市場)感覺像進了宮殿，那麼多人那麼多東西，了不起。80年代剛上大學時在那兒買過一件西服，15塊錢，感覺挺洋氣。

北京“東交民巷”被改名爲“反帝路”，8月，羣衆在東交民巷觀看“中國人民銀行革命造反者”張貼的《“反帝路”革命宣言》大字報。攝影：許林父母說我出生在反修醫院，就是今天的友誼醫院。小時候得了溼疹，疼癢得打滾，哪都治不了，最後去反帝醫院(現在的協和醫院)，醫生給點藥一抹好了。那時候天天喊反帝反修，不知緣由。

1976年9月9日，毛主席逝世，我很悲痛，感覺周圍的人們像是天塌了一樣六神無主。9月18日下午3時，一百萬人在天安門廣場隆重舉行“偉大的領袖和導師毛澤東主席追悼大會”。在悲壯的哀樂聲中，全場肅立，向天安門前毛澤東的遺像默哀3分鐘，華國鋒致悼詞。攝影：許林主席去世前兩天，自己閒的沒事捅馬蜂窩，眼睛被馬蜂蟄了。毛主席追悼會時，我們在小學校也舉行追悼會，同學王禿子看我哭得很厲害說：小兵別哭了，眼睛又腫起來了。

1974年，“批林批孔”運動在全國展開。這年3月，北京國棉三廠工人在批林批孔鬥爭中，寫大字報批判孔孟之道，在廠區張貼大字報批判林彪。那時上小學，從北京郊區的工廠、到西單、天安門沒少看各種大字報。跟在大人後面，看不懂、看熱鬧。上學時也幫着貼過大字報。

1975年3月，北京郊區人民公社社員結合報紙發表的《馬克思恩格斯列寧論無產階級專政》，學習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的理論。攝影：許林

剛上學，課本上第一頁就寫着：學生要學工學農學軍。我名字中的“兵”也是父母學習的結果。上小學時，到農村撿麥穗，工廠搬磚，練過扔手榴彈……現在想來挺危險

紅衛兵們還發起了“改名運動”，北京許多商店、街道，都被改了名。北京王府井大街“四聯理髮館”被改名爲“北京理髮館”，門前貼着“剪刀不留情專截牛仔褲，推子要革命去你阿飛頭”的對聯，橫批是“興無滅資”。攝影：許林

從小都是父母給理髮，哪知道那麼大的理髮館。90年代照結婚照前，在那兒理過一次發，感覺挺“高大上”

頻繁複述、背誦毛主席語錄成爲時髦，就連到商店打醋買醬油，有的地方也要先背誦毛主席語錄，例如售貨員問：“爲人民服務，同志，您買什麼?”顧客答：“要鬥私批修，打半斤醋。”1973年12月，北京內燃機總廠工人學習毛主席著作。攝影：許林

那時母親在工廠上班，上班前要早請示，背誦毛主席語錄，下半時要晚彙報，繼續背誦語錄，還跳過忠字舞，很辛苦。